鹤青

好忙又没时间码字了

【花雪】边城明月照京华(一)

*质子×刺客

*半架空大杂烩古代背景,多朝官制混杂


(一)刺客

京城近日不太平,传闻有个刺客,专杀达官贵人。

刺客行踪不定,亦不知姓甚名谁,唯知二事:一、身在京城;二、杀人准时---每逢朔望日必出,正所谓“逃得过初一,逃不过十五。”

官老爷战战兢兢,老百姓却不甚上心。京城是个大染缸,三教九流聚一堂。红的、绿的,休管犯冲不犯,一股脑倒下去任凭自个厮杀。皇帝老儿潜心修道,也不见捉了什么牛鬼蛇神---都在衙门里坐着呢。在缸里待久了,人心也泡得膨胀,再遇到些荒唐事,权当它沧海一粟---不占地。还有甚者,称那刺客为义士,大呼“快哉”。

木悬梁上“静”字高挂,白虎堂内焦躁不已。

户部主事满身是汗,墨绿官袍蘸了胶似的牢牢贴在后颈,身后两个小吏面带惧色,三个人颤巍巍六条腿,只差没有跪下来。

“马统领,下官说的句句属实,我亲眼见那贼人在墙上血书我名字,扬言今晚必取我性命,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十六口人,我死了,谁、谁养他们啊!”

户部侍郎陈定山,本月初一夜晚毙于户部衙门,被削掉了半个天灵盖。而他二月十五曾收到恐吓信,信中白纸黑字,声称下月初一,他必死无疑。

今天刚好三月十五。

花无谢左手撑在几案上,右手食指吊着块黄铜腰牌,食指一抬,方牌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线,又落回手心,上面阳刻隶书一行---禁军步军都头。他勾着唇角,微偏过头,观察步军统领马空群的反应。

“花二,还玩着腰牌呢,严肃点,”马空群扫他一眼。花无谢冲他不以为然地挤眉弄眼,将腰牌颠两下挂回腰带上。咕哝道:“我说主事大人,人家杀的都是京城排得上名的主儿,怎么会......”

怎么会对区区六品主事起了歹心。

年俸禄一百二十石,折给全家十六人,每天一碗白饭封顶了。

白虎堂外人头攒动,一个妇人、一个老叟、一个老妪,身后背的,手上牵的,身旁站的,高高低低列了一排孩子,衣衫褴褛,挂着泪痕,眨巴着眼睛,齐刷刷往里望。从模样上横看竖看,也不像是贪官家养出来的。

花无谢一瞥面黄肌瘦的妇孺,再瞧着户部主事青白的脸,急急踱了过来,欲将人从地上扶起,“统领,我看先叫门外那阿翁阿娘回去罢,杵那有啥用,留着这主事同我们捋一捋。”

这言语颇失礼节,主事略带不虞地抬头看,先是一对瓜皮皂靴,再顺着那身锦绣戎衣,对上一张少年英气的脸。禁军袍服素来花哨,与这斜飞剑眉却相得益彰。

京城谁人不识花无谢,镇远大将军花正坤府上的二公子。荆楚花家世代为将镇守边关,立下汗马功劳。花家长子花满天已有军职,幺子花飞扬尚年幼,这二公子年龄正好,又尚未掌军,故被召到天子脚下赏了个禁军的官衔当作历练,顺表对花家的重视。谁知上梁笔直下梁歪,这花无谢进京无人管教,混成了无所事事的二世祖。

花无谢冲他笑:“大人起来呗。”主事抖着两片薄唇勉强道了谢,由他搀着踉跄起身。

马空群摇头叹气,朝那主事解释:“花都头心肠热,就是言语莽撞了些,还请主事大人多包涵。”说罢以手势做请,“大人请讲。”

主事强笑点头,开口道:“下官李霂,供职于京城户部。本月初一官员沐休,但诸位大人也知道,这段时间西域守备急需军粮,户部的粮仓工作处于收尾阶段,上头催得紧,侍郎大人酉时临时叫我初一也回衙门赶工,本来这段时间就可以出成果了。”

边境近年局势不稳,瓦剌屡屡率兵在两国边境逡巡,镇远将军花正坤终日往返于西域北境,派众将轮班防守,但瓦剌并无更近一步之举,两军就此僵持不下。西域粮食收成不好,无法给予军队充足补充。故花正坤上奏章请求朝廷在边城建立粮仓补给军方。粮仓一事从批阅、商议到筹建,前后共花了一两年,如今已颇有眉目,即将收尾。

花无谢面上仍挂着玩世不恭的笑,却微微恍了神,他被皇帝诏入京城已经三年了,与家人相隔大半江山、一面未见也三年了。

他猛然回神,听着李霂继续讲:“初一晚上,我与陈侍郎正在整理卷宗,戌时左右他吩咐我去查看隔壁屋手抄吏的誊写进度,我不过去转了一炷香的光景,回来....”他哽了哽,流露出害怕的神情:“回来...就,就看见陈侍郎仰面倒在地上,脑袋没了一半,人...人已经..”

马空群冷冷道:“你空口白牙,就可断定人是刺客所杀?”

花无谢收了笑意,将原先搭在李霂身上的手收回身侧:“统领近日外出京畿巡察,有所不知,近月以来,我听闻大理寺卷宗记载类似案件共两起,一起是工部尚书谢俶,于正月十五落水溺亡,第二起就是户部侍郎陈定山。他们不仅时间相似,而且尸身都有一个共同点,就是有一种奇异的香气。”

话音未落,李霂开始不住地发抖,紧接着,一阵奇异的香气从他领口袖底逸出,逐渐弥漫整个厅堂。

自打李霂一进门,便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飘散在四周,只是当时李霂身上汗味较重,将香味遮掩六七分,如今止了汗,愈发显得浓郁。

“就...就是这个气味,当时陈侍郎身上也有,他还纳闷从何处沾了什么香,洗也洗不掉。”

马空群问:“你身上的气味是否初一当晚就起了?”

“不是,这几日才起的,起的很急,而且气味越来越重。”

花无谢突然凑近李霂,皱着鼻子在袍衫自上而下嗅了一番,压低了嗓音:“统领,这怕不好是五花蚀骨散,”他接着道:“这是剧毒之物,在江湖失传已久,近日重出于世,传言由“蛊神”撷取华山、嵩山.......”

马空群厉声喝道:“公堂之上,岂容你信口胡诌,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听来的风言风语?”

花无谢抱拳答道:“回统领,在樊楼觅香阁。”

樊楼觅香阁,京城首屈一指的风月地。两侧的衙役已有憋不住的,手中的水火棍“格格”地在地上震。

马空群的脸由黄转了青,又涌上一层红:“来人,花都头乏了,把他请下去好生歇息。”

左右侍从一人架花无谢一只胳膊,把人连拖带抱推了出去。

白虎堂临着御道,御道两侧屋宅林立,多半是商铺酒肆,五彩的旌旗和春风纠缠,一面面扭成了杨柳细腰。

花无谢四肢得了自由,倚在堂前的白玉石柱上,目光沿着御道,直直看向前方。

春日的阳光柔和,均匀地铺洒在朱瓦碧甍上,又如水般倾泻于御道,天上地下都呈现一种朦胧的淡金色,越是离得远的亭台楼阁,越像飘在半空中的蜃景,虚幻的,够不着的。

三年来,京城给他的感觉从来如此。

所谓天子恩赐,不过是对花家功高震主的抑制。所谓入京历练,不过是用一条无形的铁链子拴着他与远在边境的花正坤。所谓浪荡纨绔,不过是一张纸糊的面具,不仅保他,还保花家。

三年前马空群在皇帝耳边诬言几句,就把他送进京城这个金丝鸟笼,无数双眼睛盯着他,他就是樊笼困兽,花家押在天子眼皮下的质子。

他想着西域,想着马蹄踏下会飞溅起来的草屑,夜深露重也不息的悠悠羌笛。他想回去。

“都头,”耳后衙役一声呼唤,“马统领叫你过去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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